记忆的味道
散文  2016年05月08日  阅读:721

生命中有一种爱,是安静的,是无求的;完全的给予,无悔无怨。这就是母爱,伟大的母爱。--题记

小时候在乡村长大,穷乡僻壤,世代务农,那起脊的茅草屋、凹凸不平的乡间路、学校用泥土垒起来的课桌、灶台上的大铁锅、散养的鳮、鴨、鵝,满村乱跑的小猪小狗、端着粗糙大碗蹲着吃饭的老人......这些都深深地留在记忆里,形成了难以抹去的家乡的味道;在那个年代,春天里粮食不够吃,母亲带我去挖野菜,荠菜、蒲公英,上树摘槐花、榆钱,饥饿年代的惨痛经历,让我知道了野菜也可以充饥,也深深地感受到了挨饿的味道⋯

有个想法很久了,想为母亲写点什么,但总是理不出头绪,不知从何处下笔。屈指算来,母亲离世已三十余载,在部队,我很少向人说起自己的家事,因每想起这些往事,我便无法自控,便会潸然泪下,双亲离世和失学的打击成了一生挥之不去的梦魇,那种痛苦的味道只有自己知道。20世纪60年代中期的初春,我出生在豫西南一个偏僻的小山村。母亲48岁生我,老来得子,喜悦之情无以言表。那时候,村庄不大,几百来口人,在那个贫瘠的年代,不识字的母亲并没有因为贫穷而剥夺儿子上学念书的机会。在邻村小学,室内用泥巴堆成的课桌上,一个农家少年怀着梦想,怀着一颗好奇之心,贪婪地吮吸着知识的甘露,盼望着有一天能走岀去,看看外面的世界。八岁那年,父亲患病去世,给这个本就不富裕的家庭带来的灾难是沉重的。懵懂的我,在幼年的记忆里,是母亲拖着孱弱的身体,在田间劳作,迈着裏过足的小脚为生产队看护庄稼。就是这样,一年的收入仍填不饱肚子,在那个饥肠辘辘年代,年近60岁的母亲带着我,吃的苦、遭受的罪,如今每每想起便肝肠寸断!

记忆中的父亲只留下一个高大伟岸模糊的影像。小时候,父亲主外,母亲主内,父亲是种地的一把好手,听母亲说:父亲性格豪爽,为人正直,人缘很好,村里有个红白喜事都少不了要去帮忙。母亲性格柔和,操持家务井井有条,童年的时光是快乐的。但好景不长,模糊记得一个没有月光的夜晚,正在广场听人说评书的父亲突然晕倒,被乡亲们送到乡医院,病房里我看着昏迷不醒的父亲、焦灼无奈的母亲,进进出出的亲人,小小的我第一次感到了无助,几天后父亲去世,送葬父亲时,母亲哭得死去活来。但不管怎样,日子还要一天天的过,母亲是个要强的人,父亲下葬后,和母亲相依为命的我再没见母亲哭过。在我的记忆里,母亲似乎从来没有停止过忙碌,总是平淡地干她自己的事情,不知疲倦地想努力去改变家庭的窘况,但在那个挣工分的年代,一个没有壮劳动力的家庭,一年忙下来,仍然是缺吃少穿。那时候的我,真的什么都不懂,心中曾无数次抱怨自己怎么会出生在这样一个贫穷的家庭,看看同龄人无忧无虑的生活,不甘的我既争强好胜又充满忧虑,家境的贫寒造成了内心的自卑和锋利得象剃刀一样的自尊。记得上学时,老师总鼓励我们写些身边的人和事,但我很少去触及家中的事情,可怜的自尊心怕受伤害,害怕别人笑话,如今想来,真真的恨自私的自己。记得那时,白天母亲去生产队看护庄稼,回家还要做家务,还要纳鞋底、缝衣服。儿时的我,常常在睡眼蒙眬中,看见母亲在微弱的煤油灯下纳着鞋底,她右手拿着锥子、针线,中指戴个顶针,左手握着鞋底,锥子先在棉布叠成的鞋底上吃力钻个小孔,再拿起针,往头发上一蹭,针慢慢穿过孔,母亲在鞋底的另一边用力拔出,一根长长的线随之而过。娴熟的动作很优美,静静地夜,能听见针线穿过鞋底时的嘶嘶声,闪烁的灯光让我感到暖暖的。上初中了,晚上回家在煤油灯下复习英语,母亲一边缝衣服还不时抬起头微笑地看着我,听我叽哩哇啦地也不知道念些什么,但布满皱纹的脸满是慈祥。长长的岁月里,母亲灯下母亲纳鞋底的身影和慈祥的微笑永远定格在我的记忆里,如今每每想起,慈爱的母亲仍让我觉得心里甜甜的。

母亲心地善良。住在乡下,母亲把左邻右舍关系看得很重要,秉持“与人为善”,教育我不要招惹是非;逢年过节,母亲做点好吃的,总要先盛到碗里,在灶前门后洒点汤水敬一圈神灵;家庭生活不宽余,母亲总是自己舍不得吃穿,还经常教育我善待他人,哪怕自己少吃一口也要行善,给门口要饭的一点,从小就给我埋下了善念的种子。

母亲勤劳持家。一块破布,一件木板,一缕线头,都舍不得扔,印象中的母亲从没自己买过象样的衣服,穿的衣服都是姐姐给做的,基本上是新三年、旧三年,缝缝补补又三年。父亲去世后,除姐姐家,我不记得再有别的亲戚走动,拮据的生活常常是能省则省。母亲是凡人,有属于自己的局限和弱点,因为贫穷,没给予什么,但她能做的,往往就是用自以为最好的方式对你。那个时期,曾因几元钱的学杂费几次险遭辍学,因学习优秀,是当时的班主任多次找校长说情:这孩子不上学太可惜了!学校破天荒免了我的学杂费。上小学,升初中,初二直接考上高中,在姐姐的东拼西凑的资助下,十年寒窗,茅草屋,乡间路,煤油灯下留下了一个农家儿子孜孜不倦,挑灯苦读的身影。 八十年代初,参加高考,名落孙山。是继续复习,还是回村务农,十六岁的我面临人生艰难的抉择。看看久病在床,几乎生活不能自理,长期住在姐家的母亲,看看无人耕种的几亩责任田,其实已基本无法选择。回乡务农的日子,半耕半读,虽有了几亩地耕种收获的快乐,但是,慢慢长夜里,那颗不安份的心,又走进了教室里,梦醒来常常以泪洗面,个中痛苦的滋味只有自己晓得。一年后66岁的母亲久病而逝,独自生活的我,在城里一个远房叔叔的帮助下,17岁参軍去了东北。这一晃,已戎马三十余载,天南地北,行走全国各地,始终不曾也不敢忘却那乡愁的味道。2013年清明节,国防科技大学一个月的培训结束后,我回到久别的家乡,听着空旷原野响起的鞭炮声,随着纸钱的袅袅青烟,我长跪父母坟前,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,哽咽着说:“爹娘,不孝儿子回来看你们了”!前年到北京工作,转眼已近两年,稳定下来的我,这些天,想起更多的是操劳一生、辛苦一辈子的母亲。“子欲养而亲不待”,尽孝要趁早,我是一个不孝之人,母亲生了我,把我当宝贝一样,而在妈妈有生之年我不记得自己给母亲做过什么!这也成了我一生中的痛!“父母在,不远游”。如果上天能够给我一个机会选择,我会一直陪伴着母亲,须臾不离。

有人说:母亲是一本书。对于我来讲,母亲这本书影响了我的一生,翻开目录,我看到的是“坚强”、“善良”、“勤劳”。虽然母亲这本书合上的太早,但她已永远地留在我的记忆里,扎根、开花、结果,成了我终身最大的财富。

感谢九泉之下的母亲,儿子为您骄傲!